4. 名字 (第1/2页)
4. 名字
面缸里冲了几遍水,实在冲不出颜色了。 不管是红薯还是凉薯,能吃的都吃空了。 寡叶子汤喝了一天又一天,眼见着阿婆话都说不连贯了。 安山坐在门槛上,手里攒着锈了大半的刀。 死死盯着院子里几个鸡崽,盯得望眼欲穿。 且不说鸡崽还没到rou骨子熟时,蛋都下不出。 真要吃了一只去,那叫一个奢侈。 一只鸡能换多少米面。 够得她和阿婆吃得多少天。 鸡崽是她的命根子,她是死活都不能动的。 安山侧首枕着膝盖,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。 她寻思着怎么填饱肚子,怎么扛起这个家讨生活。 墙角边是阿公的背篓。 背篓冒着刺边,毛毛躁躁的。开了洞眼的地方还用布头缝补了一圈。 两条背绳用各色的布料拼接而成,着肩处都没磨得褪了色。 背篓里的短柄锄头还沾着泥巴,那是阿公去挖山货用的物件。 孩童时,安山最爱跟着阿公去挖山货。 那时候轻巧,阿公抱着走。 等大了,安山走得慢,赶不过初阳抢山头,便也不跟去了。 阿公心疼她脚不便,从不让她往山下走。安山只在家里帮衬,照顾阿婆。 想着想着,安山想哭。 但肚子的叫唤声响起。 她没力气哭,更没心思哭了。 山户门前铺着石头路,过了路的尽头就是一片荒野。除了用脚底板压出来的一条秃噜地,连个好生落脚的地方都没有。别说安山这个瘸脚,寻常人走过陡坡都要手脚并用。 不见天光时雾大,湿气重。 山里头的山货冒了头。 大大的背篓压在瘦小的少女身上。 随着大幅度迈步,背篓里的短柄锄头被晃悠得哐哐响。 土堆子潮成了深色,叶尖儿还坠着露珠。 安山找了根结实的长木棍,当作自己的第三条脚。 她撑一杆子走一步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生怕一不留神就连人带篓一起滚了下去。 好走些的平坦处早就被人扫了个精光,惊险的悬崖峭壁根本不是安山能去的地方。 动作麻利的人抢完了山头,早就背着沉沉的背篓满载而归。 安山只能捡些别人不要的,看不上眼的,往背篓里放。 蹲久了她就跪着,跪久了她就坐下。 一条裤子不是泥巴就是枯枝碎叶,时而沾上了扯都扯不掉的毛刺果,没一处干净。 太久垂着脑袋,安山起身时晕头转向。 望着背篓里也不过零零散散的几样寻常物。 安山轻悠悠地叹了口气。 初阳升起了。 即便现在下山赶去圩市,也只能踩个末尾。 怕是人都没几个了。 安山背起背篓往家去,寻思着明日天不亮就来掘山货,掘完后立马下山去卖。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,心底里把每束山货的价格都计划了仔细。 窄小的路径也就只能容得下一人走。 通常遇到对行的人,都会往旁侧让一让。 当前头传来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时。 安山紧忙寻着一处好落脚的位置,挪着瘸步退到了一侧。 高大的男人戴着草帽。 沉甸甸的落步每一脚都扎得稳稳当当。 帽檐遮住了他的脸,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落下了一片阴影。 男人穿着葬人样式的黑衣裤,腰上捆着绣有传统民族图腾的腰带,将腰腹束得极窄。 见那熟悉的身影靠近,安山理应声出一句问候。 可她愣在原地,凝在喉头的声音要进不出。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。 村里的人提起他时,都叫他煞面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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